試著使用浮誇但未必有意義的標題。
記得以前看過關於《基度山恩仇記》和動畫《巖窟王》的討論,《基度山恩仇記》是復仇者的視角,所以被害者為自身的遭遇展開報復,讀者會感到痛快,但《巖窟王》是被尋仇者的兒子的視角,情感上就顯得糾結而且無助,而《屠龍山》正是絕無僅有的「加害者」視角的作品,「觀眾立場會優先偏向主角方」也使得這部作品閱讀起來更加有趣。
《屠龍山》的故事發生於一個龍與人類共存於世的架空世界觀,主角權三福出身於以屠宰、販售「螭龍」維生的權氏家族,在某天與一隻稀有的野生螭龍相遇之後,直接、間接地引發了跨越世代、兩個種族間的衝突。……實在不擅長描述劇情,所以就乾脆講得簡略一點,講到「龍」,大多數故事裡的龍如果不是神聖、夢幻的存在,就是稀有、強大的野獸設定,講到「屠龍」,我只想到《地獄遊行》艾利12歲能屠龍(岔題),大概就是這樣人類狩獵野獸或魔物這樣的概念,但在《屠龍山》裡又多了個最修羅的設定:「螭龍與人語言可以相通」,套一句留言中的話說「如果閉上眼睛,就像在殺人一樣」,比起對經濟動物的利用、去掉物理上吃掉的部分,更像是人與人之間不同民族的壓榨與衝突,「加害者」有了、「殘酷的暴行」有了、「被害者的反擊」有了、「加害者後代面對代價」……這似乎可以無違和地帶入某個嚴肅的重要議題呢!
故事從第一話就毫不保留地展現殘酷、血腥的一面,整部作品幾乎都在啃玻璃,心臟不夠強的話可能會看得很痛苦,但又深刻到會覺得這些玻璃咬成渣還得吞下去(這是篇推薦文…吧…),由於主角是加害者的一方,讀者會從主角的視角看著主角們的互動和對待他人「好的一面」,而商品化螭龍的運用又可以救人(一個治百病的概念),所以縱使主角家族對螭龍的傷害很單向,仍然會對「壞人」遭受報應感到不捨,又對反派的行為感到大快人心,呈現情感與理性衝突的狀態,具體一點的形容大概會是「要好的家人/朋友實行種族歧視暴行被判刑」這種感覺。
這部的角色描繪很細緻,每個角色性格明確、行為思維都從一而終地呈現符合情境下他們身份與個性的反應(我喜歡的說法:符合設定),縱使無法對角色的某些行為舉止感到認同,卻又難以對那些令人嫌惡的行為作出批判,像是權三福,雖然小時候很屁又衝動(你能叫中二屁孩不中二嗎?),但其實她是個不只是持有男主角的設定:孔武有力、直性子又重義氣,也是心思細膩的角色,尤其在與阿決的互動上,直話地表達自己的關心又貼心地等待對方回覆,讓人無法不愛她。
這部作品在「加害者」家族三悟、三福身上做了很有意思的設定,就是在於他們從小到大對家族事業的想法的改變,恰恰好相悖而行,那個過程描繪地很細緻,值得玩味。殷家的戲份則大多壓在阿決和小暖身上,哥哥雖然是個美人(?),但他似乎更代表了遮蔽阿決、小暖的陰影,在家裡的地位讓他過得太過順遂,以至於你會覺得他雖聰明但顧忌得太少。小暖是本作中轉變最大的角色先不多說,阿決的設定某些點上和三福相反:三福看似長肌肉不長腦的性子,其實心思細膩,而阿決空長了高大結實的個子,其實是身心皆需要被保護的大暖男,因各種顧慮猶豫不決看似他的缺點,但也因為他真心善良讓他無法輕易地做出決定,整部劇情推展下來讓人無法不愛他。
回到三福、三權的選擇,與一般的故事不一樣的是在結束幼時篇的大事件後,兄妹倆人雖然各自以不同理由減少屠宰量,但仍是承接了家族事業成為屠夫,並沒有戲劇性地做出絕對善的選擇,於是到後期出現了「我已經很努力改變家族了,你們(被害者)為什麼不體諒我」的情感衝突,這讓我想到《投名狀》裡的大哥,以上帝視角來看主角們有著遠大的目標做出的行為或改變,但對受害者來說,就算改革成功了,那些傷害依舊是傷害;失敗了,就萬劫不復。很多時候我們會希望被害人等待,因為要各方俱全的結果需要時間推展,故事裡或許只是單一家族的續存,但現實裡會有更多不同立場、不同層面的考量,可能是巨大的反彈,也可能是變相傷害了另外一方。(←綜合議題上是這麼說,但對某些議題上只是「壞事是上一輩、上上輩做的」,後代們過慣了富足、順遂的生活不願意放手,也不願意承擔惡名。)
有種思維是「因為習慣了而無視痛苦」,忘記到底有沒有專有名詞,通常是用對經濟動物或展演動物的行為上,就像是強調乳牛因育種出來的特性泌乳量很多,需要擠奶避免腫脹發炎blabla,但無視乳牛套著機器擠奶、與小牛分離痛不痛苦這樣。如果不考慮螭龍具有與人構通的智慧與能力,總覺得三福、三權就落在這種處境裡,因為太習慣家族裡的屠宰事業,對於改革推進的急迫性和心態上多少有點影響。這部分算是衍伸亂聊,總之《屠龍山》在這種些類似種族衝突,又或是經濟動物與人衝突上處理相當好,很值得煩惱一看。
如果不暴雷沒辦法符合標題,所以以下設防雷線:
防
雷
線
故事裡有個充滿各種魅力的大反派是殺過人的螭龍,一般的螭龍活滿千年又達成某個條件時可以變成龍,是藍色和淺黃色的水系設定,殺過人的螭龍無法成龍,是漂亮的紅黑搭配,然後是噴火龍(欸)。一開始會以為反派大BOSS鋼鐵(命名by小暖)會是個典型的復仇鬼的角色,實則不然。鋼鐵雖然長年在牆外徘徊、伺機復仇,甚至用甜言蜜語(?)哄騙渴望被認同、被看見的年幼眼盲少女做自己的協力者,當劇情發展到殷家的部分,還沒摸熟鋼鐵的個性時會覺得鋼鐵為了小暖說的話就饒過第二仇家當家的殷浩和目擊者殷決一命很荒謬,但到了後期就會發現鋼鐵是真心很重視小暖的決定,而小暖也是,一人一龍完全是領了悲劇男女主角的劇本,最終兩段的對話與互動都相當深刻感人,雖然不清楚作者有無意思塑造愛情成分,但他們的羈絆仍舊超越一切。
殷家的篇幅幾乎都在看小暖黑化耍心機,還假哭裝可憐,但實際上,從小暖的視角她只是想從被眾人踩在腳下的爛泥裡,掙扎出自己的適當位置,而不是像個麻煩的寵物被放置一旁、參與決策言論被輕視,然後被當作工具一樣嫁掉,小暖眼雖盲,但她的心是清亮的,聰明而且設想週到,而鋼鐵就是她的英雄,看見她、聆聽並尊重她的意見,並給予她明亮的未來。而小暖的角色是鋼鐵的協力者,除了顛覆自己的家族、也謀劃著傷害與自家友好的權氏家族(實際上兩個家族友好跟小暖沒什麼關係),從主角視角看完全就是個惡女、大反派的角色,但對螭龍們來說,等待三福改革遙遙無期,小暖將牠們的希望急速地拉至近在眼前的位置,小暖就是這些不想死又無法逃出畜欄的螭龍們的英雄。
我其實滿喜歡三悟的,但當螭龍們為了鋼鐵的犧牲改變友善人類的天性做出反抗時,又不由得為之動容。最終的選擇裡,鋼鐵「自己選擇」死亡,頗有明白自己發起的反抗連帶著許多犧牲而選擇相應代價的意味,小暖也沒有悲愴地請求鋼鐵活下去,甚至也沒有哭泣,只是待在他身邊直到生命的盡頭。
我就問到底是哪裡來的劇本搞到主角團非死即殘!?但這也是這部作品最有魅力的地方,殘酷到相當真實,單方面殘害、被吃、泡酒……還能歡喜大和解是創作故事才能有的劇情吧?(阿抱歉,這部也是創作故事XD) 這部作品給了讀者更多方向的現實衝擊,我個人覺得非常優秀,也推薦給大家!感謝收看這篇拖了超久才完成的推薦心得XDDD